祖母的旧木箱里塞满了泛黄的相册、褪色的丝巾,还有一枚被红绸布包裹的小盒。我指尖触到那冰凉的金属时,心跳突然漏了一拍——盒子里躺着的,是一枚纯金的一字项链。
项链的链身细如发丝,坠子却厚实饱满,打磨得像浸了月光的琥珀。“这是你爷爷当年送我的。”祖母坐在藤椅上,眼角的皱纹漾开温柔的涟漪,“他说,‘一’字最简单,却藏着最真的情。”那时她刚满二十岁,穿着蓝布衫站在梧桐树下,爷爷举着这枚项链,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,连耳尖都染着红。
后来战火蔓延,爷爷随部队南下,临走前把这枚项链塞进祖母手里:“等我回来,就给你戴上。”可一等就是三年。那些日子里,祖母总把它贴在心口,夜晚借着煤油灯看,链身的纹路都被摩挲得发亮。直到爷爷寄回第一封信,信封里夹着半片梧桐叶,背面写着歪扭的字:“我在南边种了好多梧桐,等你来,我们再一起看落叶。”
岁月像溪水般淌过,爷爷终究没能等到和祖母再看一次梧桐雨。他牺牲的消息传来时,祖母正戴着这枚项链给孩子们缝棉袄。针脚顿了顿,一滴泪落在金饰上,却很快被擦干。此后几十年,这枚项链成了她的“护身符”——生病时攥在手心,难过时贴在太阳穴,就连最后时刻,也紧紧握在掌心。
如今它落在我手中,链身依旧锃亮,仿佛还留着祖母的温度。我试着将它戴在颈间,冰凉的金饰慢慢暖起来,像有人轻轻拥住我。恍惚间,我看见年轻的祖母站在老槐树下,爷爷笑着朝她招手;又看见暮年的祖母坐在门槛上,对着照片里的爷爷笑。原来这枚项链不是简单的首饰,而是时光的容器,装下了青春的悸动、离别的思念,还有跨越生死的牵挂。
上周去 antique 店,老板盯着我的项链看了许久:“这种老式工艺现在很少见了,尤其是这个‘一’字,打得极稳,怕是老匠人的手艺。”我摸着坠子边缘的刻痕,忽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:“手工的东西,每一道纹路都有温度。”是啊,它承载的不只是黄金的重量,更是一个时代的温度,一段未说出口的爱。
如今我把项链挂在卧室的衣架上,每天出门前都会看一眼。它不再是个物件,而是活着的记忆——提醒我珍惜眼前的人,也相信有些爱,会像黄金一样,历经时光冲刷,愈发闪亮。
或许某天,我也会把这枚项链交给我的女儿,告诉她:“这上面的一笔一画,都是祖辈写给我们的人生诗。”而她,终会在某个清晨或黄昏,读懂这首诗里藏着的,关于爱与永恒的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