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划过那道细密的编纹时,像是触到了岁月的脉搏——这枚挂在颈间的黄金编绳挂坠,此刻正贴着锁骨,将三十年的光阴轻轻揉进皮肤里。我盯着它发愣,忽然想起奶奶当年坐在藤椅上,银白的头发被风掀起几缕,手里捏着红丝线,笑盈盈地说:“丫头,看好了,这结要绕三圈,松了就散啦。”
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一个午后,蝉鸣把空气烘得发烫。奶奶翻出她的针线篓,里面摆着各色丝线,最显眼的是一卷鎏金的铜线——后来我才知那是真正的黄金,不过是做成了线状。“这可是你爷爷当年送我的定情物,”她摩挲着铜线,眼睛弯成月牙,“那时候穷,买不起大件,他就把这些金子打成线,让我编个挂坠。” 我凑过去看,那金线细得像蛛丝,却泛着温润的光,和普通的棉线混在一起,倒像把太阳揉碎了缝进去。
奶奶的手很巧,指节因为常年劳作有些粗粝,但编起绳来却异常灵活。她先取一根红丝线打了个活结,再把金线绕上去,手指翻飞间,一个漂亮的平结便出现了。“这叫‘同心结’,寓意一辈子不分离,”她一边编一边说,声音像浸了蜜,“以后你出嫁,我也给你编这样的挂坠。” 那时候我不懂“出嫁”是什么,只觉得奶奶的手像变魔术,能把零碎的线变成漂亮的小玩意儿。我学着她的样子编,却总把线缠成一团,急得直跺脚,奶奶就笑着拍我的手背:“慢点儿,线要匀,就像过日子,急不得。”
后来奶奶走了,那个未完成的编绳挂坠被我收进了抽屉。直到去年整理旧物,才重新看见它——金线已经氧化,变得暗淡,红丝线也褪了色,像个被遗忘的梦。我把它拿到首饰店,师傅用砂纸轻轻打磨,金线的光泽慢慢回来,像奶奶的笑容重新亮了起来。“姑娘,这金线是足金的,当年肯定费了不少心思,”师傅说,“现在很少见有人用手编黄金了,都是机器做的,没这温度。” 我听着,忽然鼻尖发酸。
如今我把这枚挂坠戴在身上,每天早上出门前都要摸一摸。有时候地铁拥挤,它会碰到别人的胳膊,发出细微的碰撞声,像奶奶在轻声提醒:“小心别弄脏了。” 有次加班到深夜,走在空旷的街道上,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,我摸着挂坠,忽然想起奶奶说过的话:“编绳和过日子一样,每一针都要认真,不然结就散了。” 风吹过来,带着桂树的香气,恍惚间,我好像又看见奶奶坐在藤椅上,手里捏着金线,阳光穿过窗户,落在她的白发上,也落在我手中的绳子上。
这枚黄金编绳挂坠,不是什么贵重的珠宝,却装满了奶奶的爱,还有那些被时光冲淡的往事。它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,让我知道,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老——比如奶奶的手艺,比如她对生活的热爱,比如那些藏在针脚里的温柔。
今晚我要试着编一条新的绳子,用奶奶当年的方法,把金线和红丝线缠在一起。或许我不会编得像她那么好,但没关系,重要的是,我在延续一种温暖,让这份爱,一代一代传下去。
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,银白色的光洒在桌上,我拿起金线,慢慢绕了一个圈,忽然听见心里有个声音说:“慢点儿,线要匀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