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爬上楼群的肩头，我裹着薄外套走在上班的路上。忽然，一阵若有似无的甜香钻进鼻腔，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蜜罐。抬眼望去，街角那棵老槐树竟开满了花——不是常见的白花，而是密密匝匝的金黄，像谁把整桶阳光揉碎了撒在枝头。

走近些才看清，那些花儿小而密集，四片花瓣呈十字形展开，中心泛着极淡的橙红，像微型的小太阳。风掠过时，它们便轻轻颤动，仿佛在跳一支无声的圆舞曲。偶尔有几朵飘落，像金箔做的蝴蝶，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路上，瞬间与光影融为一体。

“快看！桂花开了！”不远处传来孩子的惊呼。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正围着树转圈，伸手去接飘落的花瓣，笑声撞在枝叶间弹回来。一位提着菜篮的老奶奶停住脚步，掏出手帕擦了擦凳子，坐在树荫下，望着满树金黄发呆。她身旁的竹篮里，还留着几颗沾着露水的青菜，显然是刚从早市回来。

这棵树我认得。去年深秋，我曾站在这里拍过照片——那时它的叶子已泛黄，却没开出这般盛景。物业的王师傅告诉我，这是棵百年老槐，往年只开少量白花，今年不知怎的，竟结出了满树金桂。“可能是气候变暖，也可能是它想给咱们一个惊喜。”王师傅笑着说，手里还拿着喷壶，给树根浇着水。

我站在树下，任由花香浸透衣领。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枝，在地上织出细碎的金网。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落在枝桠间，啄食着藏在花间的虫子，偶尔歪头看看我，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。远处的公交站牌前，有人举着手机对着树拍照，闪光灯闪了一下，惊得几片花瓣飘向天空，像一场小小的金色雨。

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桂树。每到秋天，外婆就会搬出竹匾，铺上纱布，接住落花。她说，晒干的桂花能做糕、泡茶，连枕头里塞些进去，夜里都能闻着香睡。那时的我总嫌收集桂花麻烦，如今却觉得，那缕香气里藏着整个童年的温柔。

风又起了，更多的花瓣飘落下来。我伸出手，接住一朵完整的金桂。它躺在掌心，像一颗微缩的太阳，脉络清晰，香气浓郁。忽然明白，所谓美好，不过是自然不经意间递来的礼物——就像这棵老槐，默默生长了百年，只在某个秋日的清晨，将积蓄了一年的金黄尽情释放，让每个路过的人都能分享这份璀璨。

离开时，我回头看了一眼。那树黄金花仍在风中摇曳，阳光为它镀上一层柔光。原来最动人的风景，从来都不是远方的山海，而是身边这株“会开花的阳光”，在平凡的日子里，悄悄点亮了我们的眼睛，也温暖了心底的某个角落。